瑶草
钻研科学尤其是钻研理论科学、自然哲学的人,容易进入玄学(metaphysics)的牛角尖,从思辨的角度上来说,玄学所需要的思维体操可能更精微,因此玄学家对自己的理论更为执著。物理学家罗伯特·W·伍德解释说:“物理学和玄学之间的差别不在于实践者中谁比谁更聪明,而在于,玄学家没有实验室。”
赫胥黎在批驳汤姆逊关于地球年龄的计算时说:“数学也许可以被看成一台磨,它可以碾碎填入的任何材料。但不管怎样,磨出来的产品总与填入的原料有关,再好的磨也无法用豌豆磨出小麦粉来。毫无疑问,充满公式的论文并不一定能保证计算结果的真实可靠。”身为科学家不一定能够采取科学的思维思考一切公共事务,航天科学家在农业种植领域与普通民众站在同一起跑线上,只是在信息占有量和逻辑分析能力上强于一般民众。但这不是得出正确结论的充分条件。孔子就坦陈自己种菜不如老农,但国人的思维是科学家一旦掌握了知识的利器,就能在任何领域运用,殊不知此领域的利器到彼领域就虎落平阳。因此保证本专业科学家的话语权是科学发展的一个重要条件。
百度提问中,一个孩子诚心地问道:“为什么科学家都是道德高尚的人?”当他长大以后从事科学事业,或者目前读一些教科书以外的科学家传记,他就会发现,科学家都是凡人,也有七情六欲,因此也有精巧的算计,也有卑鄙的掠夺。牛顿为了保住自身地位,以英国皇家科学院院长之尊,让虎克的画像片纸无存;科普和马什为恐龙化石发现的争斗,被形容为像爱尔兰传说中两只格斗到仅剩下尾巴的“基尔肯尼猫”(the Kilkenney cat)一样两败俱伤;百科全书式的中国科学家沈括在苏东坡入狱的时候落井下石。科学从不是靠具有高尚品德的科学家才占有真理的,将民主体制引入科学研究是科学发展的第二个重要条件。因此哈尔·赫尔曼说:“如果重大的社会问题没有一个恰当的评估机制,将很难做出社会广泛认同和接受的决策,其结果必然会引发比科学论战更具破坏性的争执。”必须强调的是,争执是科学进步中不可或缺的一环,我们只是要把争执的过程规范化,完全消弭争执也就消弭了科学进步。
唐代宗大历六年(公元771年),时任抚州刺史的颜真卿在江西麻姑山发现了地层中的螺蚌化石,由此他认为,此地曾是海洋,后来才成为陆地,并将此观点记录在《抚州南城麻姑山仙坛记》中。对比18世纪的伏尔泰偏好静态的宇宙观,他认为现代的世界和上帝最初创造的世界并无不同。当科学家在阿尔卑斯山脉发现海洋生物化石的时候,伏尔泰天真地认为那只是旅行家丢弃的鱼骨头。我们可能会得出结论,中国人对化石的认识比法国领先一千年。但伏尔泰所处的欧洲,科学家论辩此起彼伏。就生物学上的自然发生说争论而言,与伏尔泰只能对尼达姆进行人身攻击不同,作为历史上最伟大的实验家之一的斯帕兰札尼,纠正了尼达姆实验的错误。中国对化石的研究,则一直停留在麻姑仙女沧海桑田的神话中,鲜有争议,也鲜有发展。
由此我们得出,以可靠实验检验,得出量化明晰的结论,是检验科学是非曲直,推动科学发展的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条件。爱因斯坦对自己创立的理论也有理性的认识,他认为,没有任何实验能够一劳永逸地证明相对论的正确性,但只要有一个可重复的实验能够证伪他的理论,那就表明相对论确实是错误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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