HHMI青年科学家朱冰:时刻保持孩子般的心

2012-03-29 07:00 · buttermilk

世界权威科学期刊Science的一位编辑回忆,那时如果收到来自中国的投稿,大家都会感到很惊奇。而现在,中国科研人员每年向国际权威期刊的投稿量多到“让人不觉得惊讶”,被发表也是很平常的事情。朱冰说:“大家都处在追求、进取、向上的状态中。”

导读:世界权威科学期刊Science的一位编辑回忆,那时如果收到来自中国的投稿,大家都会感到很惊奇。而现在,中国科研人员每年向国际权威期刊的投稿量多到“让人不觉得惊讶”,被发表也是很平常的事情。朱冰说:“大家都处在追求、进取、向上的状态中。”

【简介】 朱冰,北京生命科学研究所高级研究员。1992年获浙江大学学士,1995年获中国水稻研究所硕士学位,1999年获中国科学院上海植物生理研究所博士学位。1999年至2002年在瑞士弗雷德里克—米歇尔研究所进行博士后研究,2002年至2006年在美国霍华德—休斯医学院进行博士后研究。主要研究领域为表观遗传学的生物化学机理。

入选“霍华德—休斯医学研究所(HHMI)首届国际青年科学家奖”之后,北京生命科学研究所(以下简称北生所)的高级研究员朱冰收到大学同学的一封电子邮件。一番道贺后,这位老同学写道:很难想象,你这个当时学习不太努力的家伙,居然能得到这份科学大奖。

从小爱读杂七杂八的书;受中学化学老师的“魔术”忽悠,入了科学之门;本科时成绩平平,但在下围棋和打桥牌上花费了大量时间;如今成为实验室的掌门人,专注于探密表观遗传学的生物化学机理——这就是“学习不太努力”的朱冰,崇尚自由,不爱受拘束,始终保持着孩子般的心境。

“中等生”如何炼成出类拔萃的科学精英?朱冰的秘诀是:科研源于兴趣,需要好奇心、想象力和跳跃的思维。

玩科学——

“最大的乐趣来自独特的实验设计”

朱冰读高中时,班主任将班里唯一参评市优秀三好学生的名额分给他,惹得不少人大跌眼镜,“朱冰?怎么可能?!”

因为,以传统眼光来看,朱冰绝非循规蹈矩的好学生:成绩虽然很棒,高考分数全县第一,但想法总很多,纪律性比较差,喜欢干有挑战的活。

“想法很多”的朱冰一直在“玩科学”。初中第一堂化学课,老师拿来几根试管,装着无色透明的液体,倒在一起后,颜色发生了变化。“哇,跟变魔术一样,真有意思!”朱冰想,将来做一名化学家肯定很好玩。

好玩的“魔术”让朱冰就此成为“赛先生”门徒。考入浙江大学后,他爱上科幻小说。阅读“西红柿变西瓜”的情节,遐想基因工程对遗传信息的改变,于是大学毕业后考入中国水稻研究所读研究生。

“玩”了一段时间,朱冰想“光是转转基因只是技术活,不够有挑战,更好玩的或许是转什么样的基因”,于是念了博士,在中国科学院上海植物生理研究所研究起克隆基因。又“玩”了一段时间,他又开始琢磨:基因的表达调控会不会更有意思?这成为他出国从事博士后研究的课题。

最终,朱冰没成为化学家。2006年,他回国到了北生所,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继续“玩”下去。他的实验室,兴趣主要集中在表观遗传学的生物化学机理,研究表观遗传信息的继承性机理和表观遗传修饰酶的活性调节机制。

这一次,他“玩”出了名堂:研究成果在《科学》、《欧洲分子生物学学会会刊》、《干细胞》等世界顶级科学期刊上发表。尤其是,2010年,他发表于《科学》杂志的研究论文澄清了染色质基本组成单位核小体的分配模式,是研究表观遗传信息继承性的重要基础。一名《科学》杂志的审稿人评论道:“该项工作终结了一个长期的争论”。

科研源于好奇和兴趣。在不同的阶段,接受不同的训练,了解不同的资讯,脑袋里自然能不断产生不同的科学问题。对自己不停提问,尤其是提出具有独创性、未被真正解答的问题,求解这些困惑着、也诱惑着自己的科学难题--这就是“朱式”科研。

成功窍门是什么?爱玩的朱冰自称“思想上不受拘束,思维很跳跃,想法很多”。在他看来,不仅需要提出问题,更需要不断想出巧妙的方法对问题进行证实或证伪,而设计方案更犹如设计房子,让人着迷。“与实验的结果相比,我最大的乐趣来自于创造出独特的实验设计”。

教学生——

别太尊师重教,“博导博导,一驳就倒”

回国创建自己的实验室之后,从不循规蹈矩的朱冰开始带学生。他的“传道授业”,也不按常理出牌。

“朱门”第一课,教如何“不尊师重教”。朱冰的理论是:做科学研究,最终要有新发现,但新发现必然要挑战原有的结论,哪怕是来自于权威的结论。“如果你们连挑战自己导师的勇气和能力都没有,如何挑战其他权威?如何获得新发现?所以,别太尊师重教,一定要有挑战精神。”

他在美国HHMI进行博士后研究,与导师之间最常见的对话是:“朱冰,有什么新发现吗?”“没有。”“真没劲。”为科学问题而“吵架”,更是再平常不过的家常便饭,“科学探索就是要挑战权威,科学问题越辩越明。”

如今,已成别人导师的朱冰跟学生开玩笑:“博导博导,一驳就倒”,不驳是不会倒的。

“朱门”秘籍第二条,让自己源源不断产生“点子”。大胆假设,仔细观察——在科研的金科玉律中,朱冰更看重“大胆假设”。他以玩拼图打比方,“做科研时,手上拥有几块拼图,有的来自于你的发现,有的来自于文献,但你不知道它是哪套拼图,也没有现成的图案或步骤。”因此,提出假说,想象拼图最终的样子,才有可能继续玩下去。

他常向学生灌输:提出假设的能力是训练中最重要的事,“你不需要非常聪明,但一定要多想,无所谓对错,甚至可以昙花一现。”只有产生了想法,才会形成科学假设,也才能进行验证。

“朱门”秘籍第三条是“努力”。“尤其是生物科学领域,需要做很多尝试,从事无数次试验,努力很关键。”朱冰笑言,自己读书时不够用功,但现在要求学生们努力科研。“我是双子座,双面性很强,对别人要求都很严。”

学生眼中的“大牛”导师朱冰,坚信“我的博士应该比我强”。他常常开玩笑地举例:“门下”一名同样本科毕业于浙江大学的研究生,在100多名学生中排名第一,“我原来不过是排名中等,她比我强多了。”

获得HHMI首届国际青年科学家奖的科学家们被寄予厚望:10年后成为各自国家的科学领袖。“我们这代人是否一定能担此重任,不好判断,但我们训练出来的人,假以时日,一定会比我们更优秀。”朱冰说。

论时代——

“没有大师,或许是因为大家都离大师更近了”

“玩科学”的朱冰,不“尊师重教”的朱冰,自信却平和的朱冰,是在中国科学迅猛发展的跑道上,一个深刻却不孤单的身影。一群青年科学家正生机勃勃地你超我赶。

在获选HHMI首届国际青年科学家奖的28名科学家中,中国占了7位。“没有获奖的中国申请者也非常出色,明显能感到中国青年科学家整体在进步。”

1999年,朱冰在国内博士毕业。那时,国内生物学研究相当落后,他所在的中国科学院上海植物生理研究所已经算是圈内“牛所”,但“当时如果有哪位博士能在国际期刊上发表英文论文,不管该期刊是否有影响力,只要是英文论文,就非常了不起了。”世界权威科学期刊Science的一位编辑后来回忆,那时如果收到来自中国的投稿,大家都会感到很惊奇。

2005年,朱冰准备找工作,突然发现当年仅在中国科学院上海植物生理研究所,就有不少研究人员在国际权威期刊上发表论文。一切像是幻境,“短短五六年时间,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?”

而现在,中国科研人员每年向国际权威期刊的投稿量多到“让人不觉得惊讶”,被发表也是很平常的事情。

朱冰认为,他们这一代的青年科学家,和中国大多数年轻人的状态很相似,“大家都处在追求、进取、向上的状态中。”

良好的教育背景和海外留学的经历,让他们炼成了积极的心态和开阔的思维,散发着自信、笃定却平和的魅力。“科学家不应该被人仰望,也不应该仰望别人,因为科学面前人人平等。”

正在快速发展的祖国,也对他们形成了难以抵抗的诱惑。朱冰于1999年出国从事博士后研究,早他五六年出国的人,当时很少有人想回国;到了朱冰这一茬,“我们觉得回来有可能做出好的科研成就”。他的归国心更质朴:我只是希望儿子能学会欣赏唐诗的美。

现在,若问起朱冰的学生们,几乎每人都说:“毕业之后我希望去国外进行博士后研究,接受更多训练,但我一定要回来。”因为,“能够在中国做科研,而且能做得更好。”这样的变化让人无法忽视,朱冰甚至觉得“现在不是愿不愿意回来的问题,而是回不回得来的问题”。他常打趣,目前唯一能和国内房价上涨水平相比的,就是中国科学院“百人计划”的选才标准,“人才越来越多,竞争越来越激烈”。

也有让他头疼的事情:留不住优秀的博士生在国内进行博士后研究,但“这对学生来说是好事,一来可以开阔视野,二来可以训练语言和写作能力”。

为什么中国培养不出创新型人才——这个沉重的“钱学森之问”,在青年科学家朱冰看来,并非那么令人沮丧:没有大师,或许是因为大家都离大师更近了。我们一直往前走,只会更好,不会更差。

关键词: 科学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