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月20日上午8时2分,四川省雅安市芦山县发生7.0级地震,震源深度13公里。这是该区域历史上最大的地震,牵动着全国上下各级民众的心。直接搜救、捐款、献血、微博寻人……很多人都献出了自己的一份力量。
雅安发生7.0级地震,图为救援现场
在这场地震救灾活动中,每一个生命都显得弥足珍贵,但是有这么一群人,他们感受不到幸存的喜悦,长时间陷入悲痛中。有的出现了驱之不去的闯入性回忆,反复回忆地震发生的一瞬间;有的频频出现痛苦梦境;有的常常仿佛回到地震发生时的情境,并重新表现出当时所伴发的恐惧、焦虑、紧张等表现;有的保持持续的焦虑和警觉水平增高,一有风吹草动就以为地震了,拔腿就跑;有的甚至觉得生活无望,表现出自伤、自杀、伤人等行为……他们的生活受到了严重影响。这些都是因为地震而导致的PTSD(创伤后应激障碍)患者。对他们来说,地震不仅摧毁了他们的家园,也摧毁了他们的人生。PTSD就如同他们遭遇的第二次灾难,给他们本已伤痕累累的身心再度带来致命的打击。所幸的是,这些都是可以尽力预防治疗的。
PTSD定义
PTSD,英文全名post-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,中文名称为“创伤后应激障碍”,指对创伤等严重应激因素的一种异常精神反应,它是一种延迟性、持续性的心身反应。是由于受到异乎寻常的威胁性、灾难性心理创伤,导致延迟出现和长期持续的心理生理障碍。
PTSD最早记载于美国国内战争、二次世界大战,详细研究及记载始于越战后。1980年,美国首先将PTSD确定为一种独立的疾病,1990年,联合国世界卫生组织确定PTSD是一种独立的疾病。但在中国,一直到2001年,才确定了PTSD这个病名。
PTSD症状及危害
人们在遭受地震,亲历了伤痛,失去了亲人朋友,或者目睹了他人的伤亡之后,在身体和心理上都会有一系列的反应,包括恐慌、忧虑、情绪低落、失眠、频繁做恶梦、心神恍惚,难以集中注意力、孤立自己、神情呆滞、对人对事反应迟钝等。
以上都是人类正常的应激反应,很多人在一个月内都会缓解。虽然一些症状将会持续一段时间,但是没有严重到影响正常工作和生活的地步。但有些人就不同,他们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(超过1个月以上),仍然处于慢性心理创伤状态,甚至因极度的抑郁和悲伤,对未来失去信心,产生自杀念头,或者他们产生其他症状,其严重程度已影响到了正常的生活,这些都可以被诊断为PTSD。另外值得注意的是,有的人,特别是救援人员的症状可能会出现延缓。也就是说,他们可能会在灾难发生六个月或更长的时间之后才出现反应。他们也需要及时治疗和帮助。
综合起来,PTSD有以下三大核心症状:
1、重新体验。尽管患者对经历的事件极不愿提起,但却不自觉的以非常清晰、极端痛苦的方式反复回忆当时的痛苦体验,或反复发生错觉、幻觉,对创伤性事件进行重新体验。
2、回避症状。在创伤性事件后,患者对与创伤有关的事物采取持续回避的态度。回避的内容不仅包括具体的场景,还包括有关的想法、感受和话题。此外,个体还会产生一系列的退缩症状,如与旁人疏远,与亲人的感情变得淡漠,对未来失去希望,觉得活得没有意义等,明显很少参加有意义的活动或没有兴趣参加。
3、警觉性增高(易激惹)症状。常伴有神经兴奋、对细小的事情过分敏感、难以集中注意、出现睡眠障碍(难以入睡、易惊醒)、易激惹或易发怒、容易受惊吓、焦虑、抑郁、有自杀倾向,也可引起人格改变。
儿童PTSD与成人PTSD临床表现不完全相同:成人大多主诉与创伤有关的恶梦、梦魇;儿童常常描述不清恶梦的内容,时常从恶梦中惊醒、在梦中尖叫,另外,儿童重复玩某种游戏是回闪或闯入性思维的表现之一。
PTSD患者的自杀危险性远远高于普通人群,高达19%(全球人群自杀率平均为10/10万),是普通人群的1900倍。2008年汶川地震后,北川县救灾办主任董玉飞自缢身亡,罗桂琼跳楼身亡,杨俊杀妻后自杀,这些都是血淋淋的例子。
PTSD患者之所以容易自杀是因为PTSD患者不但具有自身的独特的病理特征,还常常伴有不同程度的焦虑、抑郁情绪,某些患者其严重程度甚至达到合并诊断严重的情绪障碍:包括抑郁症、焦虑症等。此外,由于PTSD患者警觉水平的提高,使得患者对自身躯体健康状况的关注加强,并伴发严重的睡眠障碍。
同时,PTSD患者长期的精神紧张和失眠也会加重机体的生理负荷,增加了诸如高血压,冠心病,消化性溃疡,肿瘤和其他心身疾病的发病风险。这些躯体因素与心理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,往往会进一步降低PTSD患者对心理创伤和社会生活压力的应对能力,加深他们的主观绝望感,从而提高了他们的自杀风险。
地震中应重点关注的PTSD高危人群
根据国际一般统计数据,大灾害后有30%的人可能会在之后5—10年乃至更长时间内处于慢性心理创伤状态(PTSD状态),有10%的人可能患PTSD。对于这些人群,需要重点关注。那么,哪些人是应该重点关注的PTSD高危人群呢?
第一种是地震中致残的人群,由于身体有伤,这部分人的心伤也最重。他们从健全人到残疾人,必定会存在着一系列的生活问题和心理问题。他们的心理失落感很重,是心理干预工作的重点,如不进行及时的心理干预,其中部分人员可能发生长期、严重的心理障碍。
第二种是在地震中失去亲人、或者亲属死伤惨重的人群,尤其是那些痛失孩子的中青年父母。这部分人员虽然身体没有受伤,但巨大的灾难给他们带来了强烈的精神刺激,亲眼目睹了屋倒楼塌,亲人、朋友远离自己而去,灾后他们会有一种巨大的丧失感和孤独感,从而处于一种感情休克状态,没法与周围的人进行感情交流,很容易变成一种抹不去的心伤、心病。巨大的伤痛让他们难以恢复,极易厌世。
第三种是救死扶伤的军人、医生、教师、志愿者、心理专家、抗震救灾的英雄人群等。这些人受到心理伤害的强度,看上去不如前两种人,因为他没有直接丧失肢体和亲人,但他们所亲历的惨烈场面的壮大和持久对他们造成的伤害也极深。因为这些人受伤害的原因是他们特别在意人的生命,特别在意人的感情,而这样深情的人更容易造成情感伤害。
第四种是本身就存在心理疾患的人群。 他们的心理健康状态本来就不好,创伤性事件可以加重他们的病情。
如果一些人有以上双重的身份,就更可能是高危人群。
地震心理救援,及时防治PTSD
地震来临之时,房屋倒塌、财物损失、通讯中断,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,人们心理会受到巨大冲击。此时,需要密切关注这些当事人、及时给他们以专业的心理援助、帮助他们恢复心理平衡、重新建立信心、安全度过危机,防止PTSD的发生,避免PTSD成为地震受伤者的二次灾难。
——对于个人来说,防治PTSD有以下方法:
1、了解PTSD的知识;认识你的反应是人类对于灾难的正常应激机能;
2、和亲人、朋友、医生讲述你的感受和症状;
3、与其他的PTSD患友建立联系,彼此支持;
4、能够意识到自己出现紧张的症状;
5、使用听音乐、深呼吸、沉思、瑜伽、祈祷或锻炼的方式来放松;
6、更投入地工作,或参与社区活动,转移注意力;
7、不能靠喝酒、吸毒、吸烟等方式来逃避创伤经历;
8、健康饮食、饮水;
9、保证足够睡眠;
10、可能有自杀的念头时,要及时告诉你信任的家人,朋友,或医生;
11、当一种方法不再有效控制你的症状,你应该向专业人员寻求帮助。
——对于媒体来说,有这些办法:
1、准确快捷地报道空降部队出击、救护和供给情况,报道救灾好消息,给灾区人民以信心。
2、尊重受害者,不要大量、直接、反复地展现受害者遇难时的惨状以及受害者亲属嚎哭的特写镜头,不要过度使用煽情的音乐,这些都会给观看者的心理造成冲击,甚至留下创伤。
3、尊重救援人员,但是不要刻意地把他们塑造成英雄,然后大肆宣扬。他们也是PTSD高危人群。
——对于心理救援者来说,有效实施心理救援,预防PTSD有以下方法:
1、礼貌地观察,不要侵入他目前的状态,接着问一些简单的尊重话语以决定你如何帮助他。
2、接近幸存者的最佳方式常常为他提供具体的帮助(食物,水,毯子)。
3、在你观察幸存者和家人的具体情况后,确定接近他不会打扰他,不会使他慌乱,然后再接近他。
4、做好心理准备,幸存者可能拒绝你,也可能过度依赖你。
5、平静地讲话,要耐心,敏感,反应灵活。用简单的话语慢慢讲,不要用缩略语或者专业术语。
6、如果幸存者想要讲述,你必须认真倾听。倾听时要注意听他们想告诉你什么,想让你如何帮他。
7、积极回应幸存者为保持安全感做的努力。
8、提供资讯帮助幸存者考虑自己的想法和问题,提供给你的帮助对象准确的并适合其年龄的信息,有必要重复澄清答案。
9、当通过一个翻译进行沟通的时候,你要看着跟你要帮助的那个人交谈,而非翻译。
切记:心理救援的目的是为了降低幸存者的悲痛,满足其当前的需要,提高其适应能力,并不是疏导他讲出创伤经历和损失。
在心理救援的过程中应该避免的一些行为:
1、不要臆断幸存者的经历或者遭遇。不要臆断每个接触灾难的人都会受伤心灵巨创。不要臆断幸存者都想讲述或者需要和你讲述,以一种身体上的支持、安慰的方式可以让那些幸存者感觉到安全并更能应对目前的状况。
2、不要用病理学用语。大多严重的反应在一个接触了严重灾难的人身上都是可以理解的,可以料想到的。不要认为这些反应是“症状”“病理”“障碍”“病情”等。
3、不要压过幸存者的声音或者高人一等的姿态地对待他,不要聚焦于他的无助感,无力感,错误,或者是心理、机体失能。聚焦于他的行为举动,或者他致力于救助需要帮助的他人。
4、不要通过询问发生了什么的方式来“听取汇报”。
5、不要推测或者提供可能不准确的信息,如果你不能回答幸存者的问题,尽你可能去了解事实。